由@无比酷炫的卤鸡爪子点梗

DAY 1 2000

白天属于一群人的城市,到了夜晚就变成了另一群人的狂欢地。绿藤不是一个发达的城市,它的治安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差,所以正经人是不会在晚上出没的。也可以这么说,如果在深夜流连街头,干的多半不是正经事。


马帅一看到 BB 机上的留言就从两条街外的大排档狂奔至靠近第七中学的金辉游戏厅,跑得花衬衫都湿透,头皮的汗水压塌了一早吹蓬的发型。让他火急火燎赶来的身影还在,就站在金辉隔壁的黑网吧门口,拎着锡制的保温桶正要离开。马帅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大喘着气边调整呼吸边整理发型,跟上前边儿的女孩,先是尾随了两三米,后边抬起脚步追上,和她并肩而行。


“妹妹,今天怎么不去金辉玩了啦?”马帅笑容满面说,撩起刘海,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潇洒些。只是额头亮晶晶的汗珠子有些煞风景。


女孩停下脚步,偏头看马帅一眼。金链子花衬衫,流里流气的打扮绝对不会让人误会,以为这是什么良家男子。她说:“最近蹲我的那个家伙就是你啊?我认识你吗?”


“之前不认识,现在认识了嘛!什么叫蹲你啊我成什么人了,是这样的,游戏厅呢现在换老板了,那边儿的场现在归我看,收账啊、平事儿啊什么的我不得常来嘛。交个朋友呗。”


“我这是正人君子嗷,上个礼拜兄弟们砸了机子,把你吓着了是我们不对。混江湖的没什么好说,以后只要我还罩金辉,你来玩儿一律免费,怎么样?那个,那叫什么的……就那跳舞机,我们重新买了台最新最潮的——”


听到这儿,抱着手臂一脸无聊的女孩儿总算有了点反应,插嘴道:“DDR4?”


三个英文字母在马帅的脑子里飞速飘过,什么印象也没留下,不过他也不纠结,扬起下巴继续吹牛:“反正不管 D 什么几的,我们老板从日本——诶!”话还没说完女孩已经飞速蹿进游戏厅不见了。只剩一个银色剩饭盒放在前台。坐在柜台,满脸青肿还没褪尽的肥仔小弟正朝他竖起大拇指。


“帅哥,今天真香啊。蝴蝶都招来了。”


进游戏厅的时候,小弟和马帅开了个玩笑。马帅抬起胳膊假装作势要扇他,顺便闻闻自己的衣服,喷的古龙水确实有点儿多。但也许,马帅想,他觉得苹苹也许连他的脸都没看清。


苹苹是女孩的名字,金辉的舞机小霸王,让全市热爱劲舞革命的学生、上班族……男女老幼为止颤抖的女人,最高难度单人记录保持者、双人纪录保持者。


这都是游戏厅里的事儿,马帅不在乎这个。他问:“咋是双人记录,还有个一块儿跳的,谁啊?”


“她男朋友。隔壁网吧的网管,就跳这玩意儿认识的。有时候过来给她男朋友送饭,顺便玩两把。”小弟凑到耳边悄声说,“瘾儿挺大的。你别看她这样,白天在厂里干一天,晚上还要上夜校,就二、四、六有空,空闲了就来蹦。精力太旺盛了……”


啥玩意?还有男朋友?那不更有挑战性!马帅美滋滋地想。


厅里,已经上机的苹苹跟着首练习曲热身,有人开始围观,几个相熟的还互相打了招呼。热身完毕,出汗了,苹苹把印有工厂 logo 的灰色工作外套一脱,露出里边时髦的骷髅印花短袖,浅色牛仔裤紧包两条长腿,挺翘的屁股凹凸有致。她的发尾是黄色的,新长出的黑发从发顶铺开,很长时间没有染发了,有点青黄不接的意思,但是学着港星样剪的短发又很好地掩盖了这点尴尬,堆在脑后的发梢向两边卷起,酷的很。她一定用大量摩丝固定,所以不管怎么跳,骄傲得像个刺猬一样的头型都是纹丝不动的。马帅撑在前台桌上,津津有味地欣赏,一会儿觉得她眼皮上涂的蓝色眼影很魅惑,一会儿又觉得她无色的水盈盈的唇膏嘟嘟的,好清纯。


劲歌热舞,强劲的低音轰鸣起来,苹苹矫健的身姿真的像道旋风,把各台机子上的人都吸引到了身边。花花绿绿的箭头开始不断攀升,周围的人都在起哄可马帅有点不知道牛逼在哪儿,最可惜就是跳舞的都要看着屏幕玩,也就是说整个游戏过程他都只能看着美女的后脑勺,那可太无聊了,就在这时,苹苹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扭身翻过后背的栏杆,在人群里炫耀似的挺着胸脯扭了一圈,重新跳上踏板的时候,却是背对着屏幕的。她将不看任何提示完成这场表演,金辉游戏厅的客人都是她的观众。她不是玩游戏为了分数而放弃美观的人,她是在一道道 Perfect 音效中越舞越嗨的人,每一道节拍和动作都已经印在脑中,拿取分数的不光是她的双脚,还可以是她的膝盖,她的手掌。


苹苹的视线在游戏厅的男人们脸上扫过,在最远处和马帅的目光碰上,露出了八颗牙的阳光笑容,酒窝嵌在嘴角的两侧。她的自信和迷人足够去当个明星,而不是做个戴口罩、发帽遮得严严实实,整日低头做重复劳动的厂妹。一旦太阳从黑夜里爬出,属于苹苹的饱满活力、她的青春和激情就要暂时偃师息鼓,被迫在丑陋的工服里冬眠。在萎靡疲倦的大环境中,这样的冬眠日复一日,但是美好的精神不是永远都能从沉睡中醒来。可能再过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她就会失去那些让马帅为之着迷的特质,变得泯于众生。当然,只要一个女孩脸蛋够好,身材够好,马帅多半都会喜欢的,就像他以前共度过时光的许多女孩一样。但喜欢和喜欢之间是不同的。有的喜欢,不用拒绝的话说出口自己就先放弃了;有的喜欢,就算被拒绝被厌恶千百次,都要像小狗追着肉骨头一样,眼巴巴地,死乞白赖地,想要追到手。


苹苹的青春目前看来还没有走进坟墓的苗头,虽然持续的时间只有几分钟,但她现在就是金辉游戏厅里的明星。


她在跳舞,也在游戏。


“苹苹,来一个!”不知道谁叫了声。


十字游走的双腿,在节拍的最后腾空而起。平平无奇的小臂撑在地上,隆起微妙的肌肉线条,倒立的身体轻盈飘起,旋转一圈,好似腾空摆出一个紧绷的姿势压根不费什么劲儿。白色的 T 恤衣角卷到腹部。马帅清楚地看到了原本藏在衣衫底下紧致的、流畅的马甲线,牛仔裤的扣子足足有三排,是极速收拢的腰线把髋骨衬得宽阔。女人的肚子他看过很多,但没看过这样的,光滑、晒得微微棕色像灯下的绸缎,流光溢彩的汗珠众星捧月,拱卫中心的水钻。她居然还打了脐环!马帅觉得那个廉价的小东西在和他招手。招手说:让我来征服你吧!他想,不对啊,怎么是你征服我?怎么不是我征服你啊。更多的汗珠从绸缎上滑落,清晰地害羞地躲进下方旁人再无法窥见的秘密之地。马帅死死盯着水痕消失的地方,浑身像被火燎着一般,不自在地调整坐姿,发现旁边的小弟一副痴呆样看着苹苹的方向,就差嘴巴底下挂条口水,他抬起手背,这回结结实实拍在身旁人的脑门上。


“哎哟!哥,这……这不怪我啊。”小弟在马帅一连串的假动作下哀嚎着节节败退。


“怎么啦,怪你什么?”


套上外套,苹苹从里边走出,脸上的汗水没有擦干,被夜风一吹打了个哆嗦。马帅在递餐巾纸和脱外套批到她身上两个选项之间,明智地选择了后者。苹苹结果纸巾擦汗,小声说了句“谢谢”。


马帅笑说:“跳美了吧。”


“嗯。”苹苹脸红起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又飞快瞟了男人一眼,等他提出送她回家的建议了也没拒绝。走出游戏厅之前都还是惴惴的,出了店,确定先前说的“免费玩游戏”是真的,苹苹这才放下心,高兴地和马帅说自己今晚的记录要在金辉保持多久多久。


她只有说到喜欢的东西,才会眉飞色舞、滔滔不绝。音乐游戏马帅根本没玩过,能聊的话题不多,总不能说他今天、昨天在外边砍了几个人吧?他又不敢打扰苹苹的兴致,所以一直没出声打断。这片区的夜晚真的不怎么安全,才走过了两条街马帅已经瞧到好几个不怀好意的年轻人消失在巷弄的拐角,有些是熟脸有些不是,一看到猎物的身旁还跟着马帅,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撒腿就跑。走到了苹苹租住的城中村居民楼下,马帅记得这儿原本都是两层的平房,不知何时已经私自搭盖到了四层、五层、六层。也许是头顶的电线麻花一样呜呜泱泱遮盖住了天空,马帅总以为这楼有点……有点儿歪?像要朝他的方向倒下来,怪吓人的。二楼的玻璃上反照出屋内黑白电视机的影像。


不是,怎么还有邻居没睡觉啊!


要分别了,马帅按耐不住躁动的小心思,低声问苹苹:“你家住几楼?”他不想惊动爱偷窥偷听的老头老太太们。


苹苹也小声回答:“五楼。”


“你……你一个人住啊。”马帅嘴里打了个磕绊,此地无银三百两接了句,“哈哈,我就问问。”


苹苹勾起笑容,盯了他好一会儿才说:“和我男朋友一起啊。不过他今天值夜班。”


“诶……”她一下就侦破了马帅眼神瞬间亮起的真相,话到嘴边顿了顿,“……你要到我家玩电脑吗?”


苹苹率先钻进了漆黑的楼道,迈起小碎步自顾自飞快往上跑。


这就?难道?


马帅警觉地朝四周看看,又左右蹿了一次,确定每个拐角都空无一人,邪火上头干脆把心一横,想着,他今天非把这歪楼日正了不可,不然他“马帅”两个字倒着写。于是跟着钻了进去。


推开虚掩的铁门,进了苹苹和她男朋友的小屋,马帅差点真以为对方是叫他上来玩电脑的。因为摆满衣服、杂物,逼仄的小厅室正中放着张双人床,床的一侧紧贴着窗户,摆着一台破旧的大屁股电脑。是网吧淘汰的废品,维修后搬到自己家来。就这也是很稀罕的。拮据的空间让他根本无处落脚,能坐的只有充满生活气息的双人床。这对马帅来说也不是什么心理负担,厚脸皮才是他的本色,一屁股坐到男主人的那边,因为那边的床头柜上摆着块廉价的男士手表。


苹苹撩开卫生间门口悬挂晾晒的一圈内裤、胸罩,走出来时已经洗掉了脸上的化妆品,头发上的摩丝也冲干净了,湿漉漉服帖帖,正往肩膀上滴水。短袖换成了吊带,她的身上也都擦洗过。没了装饰的脸显得更年轻,马帅有点想问她几岁了,可万一问出来年纪太小,那他还继不继续?来都来了,所以还是不要多嘴,就像古装片里演的那样,不知者无罪嘛。问了,可能就有罪了。


“你要不要洗个澡?”苹苹从热水瓶里接了杯水放到马帅身边的床头柜上,就放在手表的旁边。她也是面不改色的。


想了又想,还是去了趟卫生间。苹苹提供的男友汗衫比马帅的尺码小了一号,衣服长短还行可胸围不够,紧绷出锻炼得当的胸肌形状,虽然心底有点儿得意,可这穿着跟小媳妇似的一点气概没有,马帅思忖目前的情况——反正最后都要脱光了坦诚相见,何不一步到位?就是有点耍流氓。


什么叫耍流氓?我不就流氓么?马帅再次成功说服了自己。


偷偷摸摸出来的时候,床边的电脑显示器已被打开,女孩坐在床沿上,对着电脑,白光印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裸露的大腿上坦摊开放着本书,另一只手握着鼠标点来点去,听到动静扭头,苹苹看到马帅扭扭捏捏走出非但没有惊叫,还目光上上下下扫视了一番,没多说,腿一夹立刻合上书本,丢掉鼠标,翻身上床盘腿坐到床中央,招手说:“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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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才坐到床边,苹苹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包保险套,刚要撕开包装就被马帅叫住:


“停停停……这么着急,这就开始了,没前戏?”


“不需要啊,我已经湿了。”苹苹淡淡说。


“可我……”马帅无奈说,“我还没硬呢。”


苹苹低头看一眼,确实,半硬,抬手往马帅胸口一推,让他躺倒自己抱着枕头滑下床,撑开男人双腿,枕头一放,跪坐其上就要开始想了想又停住问:“我要不把舌钉摘了?”


“啥?”马帅已经闭上眼准备享受 VIP 待遇了,听到这话困惑地抬头。苹苹张大嘴,伸出舌头,就着电脑屏幕的光,马帅看到粉红的舌头上有个银色的小圆球。


苹苹说:“我怕太刺激了,你早泄。”


这话说的……那还得了?挑衅,妥妥的挑衅。本来马帅还担心有啥安全隐患考虑要让苹苹摘掉,现在好嘛,一定不能摘!摘了就是对他性能力的不自信。


确定男方的意愿后,苹苹捧起床边从保温壶里倒出的那杯热水,双掌捧着焐了会儿,放到脸颊上试好温度,然后小心翼翼摸摸男人健壮的大腿内侧,感受手下肌肉绷紧又顷刻舒缓,她微笑着让双手贴住敏感的皮肤一路向上,直到中心交汇处,捧住了昂得更加明显的性器。明明还没做什么,才碰到几秒,手中的阴茎已经完全硬起来。和他的嘴一样硬,苹苹想。这个男人真是很敏感,其实已经可以开始正戏了,但他好像很期待……这样想着,她用指腹推展开马眼处滴落的晶莹液体,把它均匀涂抹在龟头上。撇撇嘴,无奈地压下性器,将嘴唇对准柱头含了起来。


身下一被温热的口腔包裹,马帅就想投降了。当然,他内心不想投降的,但是身体快缴械了。喉咙和阴道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更加细腻、紧张,苹苹的嘴巴和别人的嘴巴也不一样,她会利用生理性的喉部反应带来有秩序的、让人喜爱的收缩节奏,就像一个驾轻就熟的处女。更别提舌苔中央的那颗银珠,像幽灵一样在性器的每个角落刮过,它真在马帅的脖子上挂了根狗链,逼着他去注意,去描绘,去想象,控制不住地在脑海中想象,装饰有银珠的舌头,现在是如何翻云覆雨,热切地紧贴住自己膨胀的阴茎,好像它有多喜欢一样。


好像身下的苹苹有多喜欢他的鸡巴一样。


肿胀的睾丸被一只手轻柔托起,几乎感到疼痛。


马帅真想劝自己:你他妈能不能别再想了?


永不停歇的快感一浪一浪打过来,根本不给喘息的机会,一不小心漏出半段呻吟,马帅赶紧假装咳嗽,对着天花板皱着眉头龇牙咧嘴,怕被女孩看到就用手臂臂弯把自己的脸盖住。但愿没看到吧。一顿常规的持续的插入、吮吸之后,苹苹的嘴唇离开了。岩浆碰到海水会怎么样?此刻的空气冷得就像海水。


苹苹的绸缎一样的肚子贴到了马帅的肚子上,盖住脸庞的手臂也被人抓住,挪开。马帅抬眼,以为会看到女孩脸上的春情,结果只看到一个亮莹莹的下巴和鼻尖,还有因为热情运动而红润的嘴唇。苹苹皱着眉看向正前方的电脑屏幕,抬起胳膊越过马帅的脸,伸手去够鼠标点两下,又用一根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按了几个键。


什么情况?马帅艰难地抬头,虽然是倒着看,可还是能分辨出头顶屏幕里的内容,看那个布局好像是个网站,能让一堆人一块儿留言吹牛的那种,他在网吧看人玩过。


「管理员」小敖81:板猪我也求资源!亲亲
「版主」潇洒人间:已发送!小敖这么晚还在冲浪,早点休息哦!拥抱……


和谁亲呢?现在是版聊的时候吗?


马帅心下不满,觉得苹苹有点分不清主次,悄悄把手从吊带的下摆钻进去,一把捏住乳尖玩起来。戳一戳,捏一捏,揉一揉,苹苹的胸部不那么浑圆反而顶部尖尖的像个小笋,大小刚刚够男人的手掌握住,平日他是喜欢女人的奶大一些,这样手感好,今天捏苹苹的,觉得她小胸小奶长得也挺个性,跟主人一样。但马帅现在的目的不是做胸部评委,是让身上的女人知道,她现在的头等大事不是在网上和陌生人撒娇,而是和他做爱。


吊带的衣角被掀起,马帅把比鼻尖凑上,灼热的鼻息喷到滑嫩的皮肤上引得身上人极轻微抖了两下,他顺势用双臂搂住女人赤裸的腰际,紧紧贴在自己的胸膛上。对面邻居的电视剧终于是放完了,夜幕阒然,零散的鼠标声不疾不徐徘徊在头顶,好像他们不是在偷情而是家庭生活里最普通的一夜。马帅也不知道苹苹为什么会这么镇定,一点也不怕男朋友突然回家。出轨难道不是干柴烈火又精神紧绷的吗?时刻听着楼道的声响,能被一声猫叫吓得四肢僵硬,怕被抓,又怕不被抓,这样才有刺激,才有情趣啊,不是吗?现在这算啥?嗅闻着清香的沐浴露味,温热的身体躺在怀中,女人软乎乎的奶贴在脸上,半昏半明的电子光照在眼皮上……怪不得都说网吧里睡的香,马帅几乎要觉得身下那张床是自己的,就要打起盹来。


不行。马帅一个激灵醒过来。他还是得干她,不能白来。


他侧脸仰头一口叼住在眼前晃荡的乳头,把尖端的那颗樱桃咬在齿间轻轻研磨,得意地听到苹苹溢出一声微小而荡漾的呼声。朝上瞟,却见她咬着嘴唇垂眸看着他笑,显然先前是装不在意,等他伺候。假正经。马帅也不浪费时间了,直接把脸挤到双乳之间狂乱而热情洋溢地又亲又蹭,闹得苹苹丢下电脑双手交叉直接把上身套的吊带脱去,又回来抱住他情不自禁抚摸着他脑后的头发,没再有功夫看那破电脑。嗯,这才像话嘛。


苹苹把手伸到屁股后,抓住正在那儿隔着内裤胡乱顶弄作乱的阴茎,一摸,湿漉漉的,因为欲求不满而生出的前列腺液已经完成了润滑的工作,她拍拍胸前的脑袋,说:“松口。”马帅乖乖松口,她除下内裤,取出避孕套给身下的膨胀完全的东西戴上。


苹苹扶着对准位置,缓缓坐了下去。才吞下头部,马帅就感觉到挤压带来的强烈刺激冲上脊椎,大腿的肌肉不自觉紧绷。足够的湿润让两人都感到轻松,臀瓣扎实地碰到了阴囊。苹苹坐到底的时候双眼紧闭着,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是舒服还是难受,缓了两下睁开眼对马帅粲然一笑,说:“你的……好大。好喜欢。”


马帅心里一松。妈的,这话听了简直比性爱本身还爽。他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捏住苹苹的腰,奋力扑腾将自己的阴茎塞进那个紧致又放荡的的小口,阴唇被鸡巴撑到最大,进进出出,而苹苹,刚刚还觉得电脑比他有趣的苹苹,因为他或浅或深的动作而被摆布着发出不同节奏、同样压抑的呻吟。双腿间红肿的阴蒂被马帅捕获,他才动手揉了几下,苹苹就颤抖着高潮,马帅的呻吟附和着苹苹的,身下脉动着但他忍过这阵涌动,仍旧牢牢地不可撼动地钉在女人的身体里,代价是对于释放的渴望堆积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苹苹按住马帅的手,不准他再增加刺激,笑说:“行啊,挺厉害。你腰不累啊。”她弯腰替男人揉了揉肚子,每一次挪动和无意识的夹紧都让身下之人的表情变得扭曲。苹苹看他这样,笑得更加开心。不说还好,一说确实……这个姿势使不上力腹部已经隐隐发酸,马帅正准备爬起来换个体位,又被苹苹按在原地。她说:“现在换我骑你了。”


好像真在骑一匹烈马一样,那些马帅在游戏厅偷偷瞥见的肌肉线条此刻重新在肉体的起伏间呈现,柔韧,舒展,汗珠从这具健美的身体上滚落,流淌进两人身下的棉布床单里。她一开始是仰着头的,嘴唇微张,无神的眼睛在天花板的裂缝和霉渍间漫游,漫不经心的表情又开始挂在那张过分年轻的脸上,游刃有余得叫人恼火,偏偏她似乎又真的深谙让一个在射精边缘的男人更加持久的技巧。在马帅贪进索取的时候退缩,在他悄悄歇口气的时候紧追不放。也许苹苹真的是天生的骑师,可她不准马帅如愿高潮的原因,总觉得有点坏心眼。这样想着,马帅忍不住伸手去摸她肚脐中央剔透的人造水晶,这玩意儿能抠吗?伸出的手被苹苹毫不留情一掌打落……怪了,她不是看着天花板呢嘛?


传输的提示声在头顶响起,苹苹抬头看了一眼,将双手撑在男人脑袋的两侧,四目相对,仔仔细细看了他的脸,饶有趣味,望过他耷拉的大小眼,望过他高挺的带有弧度的鼻梁,还有唇边不怀好意的小胡子——她的目光在那儿停留的最久。性器还在体内搏动,苹苹趴到马帅耳朵边上亲了亲他的耳垂,用让人酥麻半边身子的口气撒娇道:“你等会儿给我口一次好不好,我还没和有胡子的……过,感觉很性感。现在,咱们加把劲儿?”说完,率先扭动起腰肢勾引男人发起第二轮的进攻,她故意表现得毫无章法,马帅受不了直接将她整个抱起,翻了个身压在床板上,紧实的小腿挂到肩上。苹苹看着男人把自己折成两段,眼睛里闪着光,马帅猜她是喜欢的,于是肆无忌惮地把她顶压在床头,使出全身的力气耕起地来,把墙壁叩得咣咣直响。压抑不住的男女呻吟此起彼伏。


明天隔壁邻居一定得来投诉。


马帅喘得风箱似的,间歇还听到苹苹对他说了句:“再加把劲儿啊。”


“还……加把……劲儿呢……你邻居……现在都知道我俩……都知道我在操你呢……”马帅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迟钝地完全不能思考,毕竟血全往下边儿去了。


“知道什么呀,聋子一个。你要能让他记住你,你才真牛逼呢。”


“哈……那你明天……”马帅的整个身子都压在苹苹的身上,把头埋在女人颈间,让沐浴露和汗水味还有性的麝香味把他的理智和思维拖向更加混沌的世界,那个世界只剩抽插的本能,宇宙的中心就是男人和女人结合的地方,最沸腾最甜蜜也最麻木的地方,“明天你替我去……检查成果。”


热流喷涌而出的时候,马帅呻吟了,却没听到自己的声音,苹苹的表情很精彩,可她也没出声。也许那时候他也聋了,做爱做到这程度也算惊天动地……不知道邻居怎么说,他们比较客观,马帅很想知道那天战果如何,但可惜,很久之后他都没能知道。

苹苹在餍足后很温柔,抱着马帅抱了好久,两个人都皮肤滚烫。马帅后来想,他俩像两颗刚出炉的烤红薯,贴一块儿黏了吧唧的,心里挺甜,熨帖。特好,好得马帅以为抱的是自己女朋友。腻歪完,苹苹又从床上坐起来,撑在电脑前查看终于刷新完毕的图片资料。她从电脑后的纸箱子里掏出软盘,插进机箱。


马帅双手垫在脑后,颇为惬意躺在床头,眯着眼看她鼓捣,困惑地问:“这又干啥呢?瞎忙了一晚上。”


苹苹等待进度条完成的半途,得空回头说:“你知道千年虫吗?”看马帅一脸无知,解释道,“就是一种能把电脑资料搞坏的东西。”


“我下个礼拜就得考……”她哼了两声含糊过去,马帅也没在意,“学习资料很重要的。要做好备份才行。”


进度条完成,苹苹到处点击,然后把软盘取出,套在一个中间透明的纸包装里,用记号笔在上边写了几个数字,放到藏在床角的铁盒中,里边已经塞满做完记录的软盘。


马帅看她干完,贼兮兮贴过去搂住苹苹的肩说:“今晚上要不咱再战两次。我感觉,我还行。”


苹苹斩钉截铁:“不行。”


马帅不解:“为啥?”


“没套了。就那一个。”


开玩笑呢吧?马帅一骨碌窜起,跑到自己衣服旁边,掏完裤袋子掏外套……掏什么外套啊,他那衬衫就一个胸袋,里边就半包烟!对着手表看时间,太晚了,小卖部早关门了。


搞半天这么折腾他就是为了省保险套。


马帅挫败地对着苹苹的背影抱怨:“你和你男朋友同居怎么连个套都、都没有。”


“感情太好,用完了呗。”苹苹说话不咸不淡的。


听了更气人。


亮了一晚上的电脑终于下班,苹苹在关机声中伸了个懒腰,回头看到马帅气鼓鼓的面色不善,嬉笑着上去拉住他胳膊,说:“乖啦乖啦,你要不在我这儿睡一觉?还是你有事儿要先走?”


“你要是和我过夜呢,咱就去洗手间擦擦,你也不嫌难受……走啦,哎呀,别生气啦!”


半推半就,苹苹扯了马帅进卫生间收拾。


一夜无事,天还没亮,大概凌晨 5 点不到,马帅就被洗漱完穿着丑陋工服的苹苹叫醒。


“醒咯,起床啦?”一双手张开着,在眼前晃了晃。睡懵的马帅呆愣地看着打扮清新、平凡的女孩。苹苹捧住他的脸用仍留有薄荷味的嘴唇亲吻脸颊。


“现在醒了吧?我顺便给你带早饭了,走的时候你记得拿。”


马帅磨磨蹭蹭起床穿好衣服,慢条斯理去卫生间漱口洗脸,出来看见苹苹还坐在床边看书,奇怪地问:“你不上工吗?”


苹苹合上书,说:“我得看着你出门。万一你故意留我这,堵我男朋友怎么办?你一定不会有这种打算的吧?”她聪明的眼睛里说的却是另一个意思。


马帅心虚地抓起桌上的茶叶蛋磕碎了剥起壳,嘴硬道:“那当然了。我又不贱,让赶着让人揍。”


失败是暂时的,过两天他就卷土重来!这对儿小鸳鸯看了就心堵,非搅黄不可。


勾起花衬衫吊在肩后,马帅哼着歌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什么,以防万一,转身问苹苹:“诶妹妹,你知道我名儿吧?”


“知道啊。马帅嘛,难道不是?”苹苹挑眉,像是听了个笨问题忍不住微笑,两个酒窝又挂在嘴边。


马帅的心情一下就飘扬起来,飘得高高的要飘到绿藤上空去了。真奇怪,知道个名字就高兴成这样,人家不知道你名字怎么肯跟你睡啊,马帅骂了自己一遍。朝苹苹最后挥挥手,贴心地关上大门,脚步轻快地下楼走出这栋歪斜的老旧私房。


今天正好是周一,新的一个礼拜,马帅心情一直不错,揍人的时候都格外开恩,如果苹苹没有在这个礼拜的某一天突然不告而别,他的快乐应该会持续整整一周的。


就连绿藤的混混们都找不到的人,多半是不在这个城市了。

DAY 2 2004

马帅和兄弟们在苍蝇馆里吃午饭,茶足饭饱后,李成阳从公文包里掏出标书来说要再校对一遍,三个人决定多坐一会儿。虽然说现在是新帅集团的“董事长”,大事小事都得他拍个板,可马帅还是不耐烦看字多的,看了就脑袋瓜子嗡嗡的……他要是能看懂也不至于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混社会了。这玩意儿有李成阳这个法律顾问来把关就够了。


大江闲着无聊晃到店门口的冰柜前,取出三罐玻璃瓶汽水,接着从旁边的塑料袋里抽出三根彩色吸管,敲开瓶盖后在每瓶汽水里插上一根,还摆了个造型。马帅剔着牙看他搞完,对着递过来的一瓶摆摆手,说:“不喝,等会儿还和人谈生意呢,喝了打嗝。”


大江又把另一瓶递给李成阳。李成阳头也不抬敷衍地拍拍大江的肩说:“谢谢,大江你喝吧。”他的头都快贴到纸上去了,一双小眼睛瞪的极大,马帅看他这样子就觉得好笑,忍不住出声:“看不清就配副眼镜儿呗,隔壁就有卖。戴了眼镜还斯文点儿呢,咱三个人里至少有个看着能有点儿文化,大江你说是不是?”对面的大江咬着吸管笑了起来,他喝汽水是两口一瓶,一会儿功夫第一瓶汽水已经见底。也不知道为啥,李成阳不干刑警之后就开始近视,当然也有可能是被人揍多了把眼睛给打坏了,可马帅寻思他当警察的时候也没少挨揍啊。李成阳朝他翻了个白眼没搭话。


三个人说说笑笑气氛融洽,马帅却突然收起笑脸,吐掉嘴里叼着的牙签,推开凳子直直走出店门。金属凳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吱啊声,李成阳和大江都停下手上的事扭头看对面。


新帅最主要业务是工程承包,但在挤掉绿藤别的黑帮团体的同时也顺带着接收了不少夜总会、游戏厅之类的娱乐产业。对面就是他们的一家游戏厅,是从别人那儿收过来的,原来叫什么龙龙,马帅嫌名字太土改名叫江阳。大江加成阳嘛,听起来就大气。店里生意不错,李成阳眯着眼看来看去看不清,大江却看清楚了,里边除了帮逃课的学生还有一对儿如胶似漆小情侣,正坐在机子前玩街霸。打的还是人机,男的在打,女的文静地坐在旁边加油,也不知道发了个什么连招引得那小子女朋友惊叹连连,崇拜得不得了。这种情绪价值可不是旁边一帮流鼻涕小学生能懂的。大江有点儿羡慕。


“咋回事儿?”李成阳问大江。


“酸了。”大江说。他人木讷了点但心思细腻。


叉着腰在饭店门口瞭望了好一会儿的马帅冷着脸走进来,朝老板吼了声“结账”,丢出一百块钱,然后把右手手腕的劳力士黑水鬼摘下来交给大江,说:“帮我拿着,别给刮花了。”


李成阳心里一惊,拽住马帅的胳膊不让他走,瞪着眼问:“你干嘛?我说你要干嘛?”


“不干嘛啊,老板视察产业,视察工作嘛。”


“那你脱手表干嘛……你要干谁去?”


“我看谁不爽就干谁呗。还要跟你报备啊。”


“大哥,帅哥……”李成阳气笑了,“今晚上,也就是三个小时后你得去城西和人谈合同,这项目咱们准备了五个月!五个月,我天天加班,能不能冷静点。对面那小子他怎么惹你了?”


“他长得丑!”马帅不耐烦,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李成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骂道:“你女朋友不跟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有时候还同时好几个,至于吗?”脑子转的飞快,冷不丁问了句,“那女孩儿你认识啊?你相好?”


马帅支支吾吾半响才嘟囔出一句“也不算吧”。李成阳明白了,又是偷摸见不得人的,前两年偷人家媳妇被人堵巷子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李成阳想,马帅要么是色中饿鬼,要么色中饿鬼加受虐狂,总之不正常。但马帅这人在旁人想不到的地方有股子轴劲儿,比如作为混混想和对脾气的警察做好兄弟,比如喜欢上一个女人死皮赖脸都要咬住不放……想干的事儿怎么都要干成,以上种种组成了这样一个亦正亦邪的马帅,让他区别于普通的小流氓没有无声无息地泯然众人。


李成阳盯着挚友,逼着他和自己面对面,认真说:“行。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还想她?”


谁知马帅这厚脸皮左顾右盼不肯正面回答:“……有点吧。”话音刚落立刻找补,“但没特别多。”


那就是很想了。


“好,我帮你把她约出来,结果怎么样看你自己。但你今晚上得给我好好表现,合同踏踏实实签了,别掉链子。”李成阳给大江一个眼神,头也不回地领头朝马路对面的游戏厅走去。这回换马帅变牛皮糖粘着他忙不迭问“成阳,你有啥办法”“咋约她,兄弟你别满嘴跑火车啊”“等会儿别太凶啊,咱商务人士,啊,阳阳”。大江在一旁默默听着,觉得自己耳屎都多了两斤。


天公作美,是老天让那小子逃过一劫。三个人刚杀到对面,那个穿着白衬衫一副高材生模样的男人跑到门檐下接了个电话,大惊失色地和女朋友交代两句冲到街上,打了计程车走了。只剩女生一个人在游戏厅里百无聊赖地张望,她穿着纺纱的白色连衣裙,踩着双有坡度的棕色皮鞋,妆容精致,涂着口红。臂弯里挎的精品包款式、质地都不像 A 货,应该是真的。这么体面的女孩怎么会和马帅搅和在一块,李成阳想不明白——被迫转业之前,他逮了马帅好几次,那时候马帅什么德性李成阳一清二楚。


所以出动之前,李成阳再三和马帅确认没认错。


“她叫什么名字。”李成阳轻声问。


马帅也附耳悄声说:“苹苹。”


苹苹正在人堆外,一眨不眨看一群青少年排队上跳舞机。李成阳观察她一会儿,缓步走到她身边,站在一个让人舒适的不过分亲近的距离,打了个招呼:“嗨,女孩儿一个人来玩可不常见啊?”


苹苹打量这个搭讪的男人,眼里闪着好奇:“你是?”


“我是江阳的老板,我叫李成阳。”李成阳一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一条缝,本来颇为凶悍的外表一下子变得憨厚起来。“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但我也是受人之托。”


“我呢也是给人打工的,我们大老板马帅……你还记得这个人吗?他和你认识的,想约你叙叙旧吃个饭。”李成阳朝走廊一指,苹苹顺着他的手,果然看到商务打扮的马帅。就算换了西装,身上的草莽气也遮不住,里边的橘色衬衫外翻,扣子少扣了四五颗,露出脖子上重金开过光的大玉牌,生怕人看不着,还有身后傻站着的一头黄毛的大江。


恰好李成阳在耳边说:“我们老板有点害羞。”苹苹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前方的马帅以为搭讪顺利,也贼笑着和苹苹挥挥手。


苹苹回头对李成阳调侃道:“我要是说‘不’,你们是不是就要绑架我。”


“怎么可能!”李成阳无辜地皱起眉,从皮夹子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奉到女人面前,“我还是法律顾问呢,我们新帅集团可是正规注册的正经公司。”正规、正经这两个词他咬得极重。


苹苹看了眼名片就还回去了。


“姑娘给个机会。他这个人啊,你别看他混……其实挺重感情的。我听你口音不是本地的,外出打拼不容易,不聊别的,就聊聊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当个朋友也行啊。现在这个社会,多个朋友多条路。”李成阳看苹苹若有所思,连忙趁热打铁,“这样,我也不干说……为了朋友我豁出去了,咱们既然在游戏厅碰着就不玩虚的。那台跳舞机,就人最多那台,里边的记录四年没人能破,我今天要是把分刷新了,您给马总一个面子怎么样。”


那台机子就是四年前苹苹在金辉玩的那台,她一眼就认出那个最高记录是自己刷的。想来应该是马帅搬过来的。李成阳怎么都不像个打音游的,对于和马帅再续前缘这事,她没拒绝彻底,反而饶有兴致地点头:“行啊,你要是能刷新我的记录,我就和他约会。”


李成阳见她答应,也笑了:“原来那记录是你的啊,怪不得呢,深藏不露啊。”他脱了西装外套一把丢给大江,撩起袖子走进孩子堆里吆喝着:“借过借过,舞王驾到了噢。”周围的少男少女发出一片嘘声。


另一头,马帅瞧见李成阳说着说着跑到游戏机上去,还在纳闷,等音乐一响,好兄弟跳出第一个动作,眼珠子差点蹦出来,回头对一样吃惊的大江问道:“成阳去报兴趣班啦?嘴上老抱怨加班,还有空跳舞!”


跳的还他妈霹雳舞。又是滑步又是转圈又是甩腿的。烧包的样儿。


大江冷静地做出了高度评价:太牛逼了。马帅深以为然,这人的两只手臂咋就能软得和面条似的,可待他觑向苹苹,见她也两眼放光兴致盎然盯着李成阳舞动的身影,双腿不自觉就朝人群沸腾的中心走去。马帅都快忘了,这些舞蹈游戏对她的吸引力之大,想必此刻连拼舞的出发点——马帅,他马帅是何许人怕是都不记得了。心里忍不住又开始嘀嘀咕咕泛酸水:跳舞就跳舞,跳这么帅干嘛,欺负我不会呐?明天就去报班。马帅真想抽自己两耳光,为了个一夜情的小女生简直和得了神经病一样!


马帅的天人交战无人在意。李成阳的分数刷新上去,少男少女众星捧月地簇拥着主角从跳板上蹦下来,来到苹苹的面前。


热气在李成阳的头上蒸腾,墨绿色的衬衫上满是深色的汗渍,他喘着气粲然一笑:“怎么样?答应了吧?”


“噢!答应!答应!”“答应!答应!”起哄的小孩们显然搞错了情况,还有几个满脸青春痘的初中生居然开始喊“嫁给他”和“亲一个”,惊得李成阳赶紧做手势,示意收声。


苹苹被闹得不行,悄悄看一眼角落里莫名其妙情绪低落的马帅,想着,这人也是有点神经刀的,掀开手机打开通讯录,妥协说:“行吧,存一下手机号。”


得逞后的李成阳点点头,快步走到兄弟旁边,和大江一边一个架起董事长就往外边去。车子已经候在门口,开到城西的会所要不少时间,做生意,迟到是不礼貌的行为。


由于和苹苹互换联系方式用的是李成阳自己的手机,所以半道上这只诺基亚就被马帅没收了,大江从后视镜里看马董事长心心念念捧了一路,暗自摇头。


“啧,拿来,我要和人乔明天的行程。”李成阳从副座上探身强行夺过了手机,这通电话打了半个小时。收线后,收件箱里几条未读信息,李成阳照例打开,翻完对后座的马帅淡淡说道:“她约你今天夜里,也就是明天的凌晨 1 点在鸿滨路的海河家园 13 号楼顶层见面。”


果然,手机又被要走了。李成阳无奈地感叹:“你们两个约会都三更半夜的呀?晚上我让大江载你过去,办完事儿了再把你送回来。”


马帅心情不错,还有闲心开玩笑:“怕我被人刺杀呀?”


“对,我就怕这个。”李成阳收起嬉皮笑脸,板着脸说,“很快绿藤的经开区就要进行新一轮标地,吃下来,你就是绿藤最有势力的黑老大,这只是时间问题。咱们永远不缺敌人,你要是死了,前功尽弃。”


玩归玩,闹归闹,不妨碍马帅把李成阳的话记到心里。晚上的应酬水到渠成,一皮包递过去,对面一摸厚度就喜笑颜开,钱到位了万事好商量。马帅招呼着要去下一个节目,唱 k,推三阻四,和皇帝登基前三辞三让有的一拼,嘴上假模假式,搂小姐的手就没停过。有几个大胆的陪唱小姐还坐在马帅的腿上吵着要和老板喝交杯酒,蹭得他有点儿起反应,可一想到晚上还有个苹苹立马收心正襟危坐当起了柳下惠,为了俩包子放弃一块西冷牛排的才是傻子。


潇洒完,大江先把微醺的李成阳送公司,他抱着的入档资料得马上锁进保险柜里,接着就准备送马帅去过真正的夜生活。分别前,李成阳撑在车窗上对着大江说:“给大哥买杯酸奶,解解酒。否则下半夜不得劲儿了又怪咱俩。”


大江卷起拇指和食指,意思是“O了”。两人一看后座,马帅喝的酒气熏天这会儿已是靠在车窗上打起盹来,怪不得这么安静。二人皆是暗叹一声,觉得今天要不算了,改日再约,可马帅肯定是不同意的,这件事上他表现得太一根筋了。哎,爱情呐——


“就像老鼠爱大米~”大江突然用极低的声音清唱起来,逗得李成阳咯咯笑,弯腰笑了好一会儿才换过口气,叮嘱说:“你也注意安全。”


车子启动,从新帅集团的办公地开到苹苹提供的地址,也就十五分钟,但时间还早,大江停好车去小卖部卖了一袋子零食、酸奶,在巷子里熄了火边等马帅睡醒边啃火腿肠。将近零点的时候,白天见过的长裙女人从眼前经过,并没有发现躲在阴影里的轿车,大江正要回头推醒还在呼呼大睡的马帅,又看见和女人手牵手说笑着走进居民楼的瘦高男人,就是白天临时离开的男朋友。什么情况,这小区到底哪儿啊?大江腹议着,收回手,看着一对情人从一楼爬到五楼,开门进入,黑暗套房里的电灯亮起。一直等到 0 点 50 分,大江才强行叫醒了后座人。


“嗯……”睡眼惺忪的马帅抹了把脸,“到了哈?”低头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和大江吩咐一声就推开车门出去,第一脚就踩到了失修破损的石头挡边,磕绊一下差点摔倒。


“诶——”


马帅歪着身子挥挥手示意没事,把大江“酸奶没拿”的叫声被毫不留情地拍回车厢。


爬这栋修缮完好的居民楼一下子让马帅好像回到了四年前,他爬苹苹前男友家楼梯的那个深夜。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在电子厂上班的小女工,和同样囊中羞涩的网管男朋友住在危楼里,四年的时间过去,苹苹的生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喝醉酒人就容易感性,马帅不傻,结合苹苹消失的时间还有她那晚的行为,不难推测出她是在通过自考拿到学历证书之后才消失的,离开绿藤,甩了男友,无声无息,就是为了摆脱曾经的一切。他难受的是他自己也被扫进需要抛弃的旧事物那一堆里……不过也是,俩人就见了一面,睡了一夜,根本就是陌生人,他还能要求苹苹专门对他解释吗?她没有这个义务。像他这样自作主张把一锤子买卖搞得难舍难离才是自讨没趣。


顶楼的消防门生锈了,一推还推不开,扑簌簌往下掉灰,声音尖锐得能把整栋楼的人叫醒。“我操……”马帅试图转动迟钝的大脑,还以为走错楼了,谁知里边的门栓被悄悄拉开,朝外露出一条缝。怪吓人的。但马帅没多想,推门进去被抱了个满怀,懵了两秒,双手习惯性收拢抱回去,触碰到的却是滑腻温热的皮肤,心里先是一惊,复又大喜。


“苹……”没说完,就被对面人狠狠吻住,剩下一个字被迫吞回肚子里。苹苹把他丢进露天阳台角落的一架藤椅里。


“你是来话聊的,还是来干我的?”苹苹掀开随意披在肩上的薄睡袍,曼妙而健美的裸体瞬间暴露在浓夜的霓虹灯下, 楼底下大排档的吵闹声在楼顶也能听见,这不是个舒适的休息环境,但恰恰可以掩盖不得体的声响。


苹苹看他这副醉酒难掩的急色模样,故意逗他说:“带套了没啊?”


马帅懒洋洋拉开西装,从里袋里掏出一整盒没开封的避孕套,给身体焐得暖烘烘的。难为他藏了一路,还带去了饭局。


苹苹突然大笑起来,畅快的笑声完美地融进楼底下火热的氛围里。在藤椅上的猎物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猛地扑到马帅身上,毫不留情地扯开那件一看就很不老实花衬衫,白色的扣子好像还没等她上手发力,就一个个自己崩解开,噼里啪啦掉到黑暗的角落里不见了。像极了马帅还没真正肌肤相贴,就自己酥软到无法站立的身体。他几乎瘫痪在藤椅里,断裂抽出的藤条好像绑缚的绳索叫他动弹不得,既不抱怨也不作反应,只耷拉着眼皮困惑地看着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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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苹觉得他这乖乖傻傻的样子挺好玩,双手抓在他的胸前,揉捏着,继续逗他,脸却紧紧贴到马帅的颈窝,吃力、沉重地嗅闻被酒液浑浊后的男性气味。那应该不好闻的,但苹苹像深深为之着迷一样,嘴唇和鼻尖一起贴附在那一亩三分地。狂奔的血流在颈动脉里轰鸣,马帅觉得,也许苹苹能听到血管里流淌的兴奋声音。他不忘今夜的神圣使命——和苹苹再干一次的使命。艰难地抬起灌了铅似的臂膀,手忙脚乱的解开皮带,拉下裤链,没等抬起身子彻底把碍事的裤子脱下,苹苹就直奔主题坐到了红肿的性器上。


“啊……”马帅觉得自己从没像此刻一样无力,除了呻吟,他什么都不能做。脑子里像被蒙了层罩子。酒精带来的下体若有若无的温热和骚动,此刻已汇聚得像岩浆一样炙热,在沉寂的性器下疯狂搏涌。没有避孕套的阻隔,相接处的刺激更加强烈真实。苹苹的膝盖跪在藤椅两侧,快速清浅地在龟头上起伏,吞没、脱离……如此反复,毫不在意紫胀的阴茎真正的对于温暖的渴望。每次男人主动抬起髋部求欢,苹苹就支起双腿高高远离双腿间的硬物。


“爽不爽啊?”


苹苹气喘吁吁地说,见马帅还是没反应,一把捏住他的下巴摇了摇。她的眼睛里有快乐也有愤懑,马帅不懂她的郁郁是从哪儿来的,他没惹她吧?


“哑巴了?”苹苹接着问。


马帅摇头,觉得头晕眼花。


“我想——”


“啥?”苹苹凑上去听。


马帅使出全身力气叫道:“我想干你!”楼下的烧烤摊似乎静了两秒。


“你不是正干着我呢?”


“哎呀不是——”他痛苦地扯了后脑勺的头发,“哎呀不是这种干——不对——就……得抱着……特好的那种!”说也说不清,最后彻底泄气。


苹苹斜眼看他,像看个耍赖要玩具的孩子。


脱离开藤椅的束缚并不容易,马帅远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醉,人都快滑到椅子底下去了,被苹苹拉起来的时候差点被双腿间半挂的裤子绊倒。女人现在反而温驯了,弯下腰趴在墙边,温声说:


“行行行,服了你了,来吧,抱吧。”


马帅一把扑过去抱着她,把脸埋到最近的热源处,断断续续发出模糊、破碎的呻吟。男人的神奇就在于对着空气也能发情。感受到贴在背后的男人只是徒劳地用颤动的性器顶弄冰冷的夜风和她的大腿,留下黏湿冰凉的水痕,苹苹耐心地向后探手抓住不得其法的阴茎,指引着塞进潮湿包容的圣地。完成结合的那一刻,她也不觉松了口气,剩下的就交给动物的本能了。


水声、拍打声、喘息声、呻吟声这些往常能够催情的伴奏都失去了效用,马帅把脸贴在苹苹的背上,跟着她浮浮沉沉,就像躺在一叶随波而流的浮萍上。他已经做好了与浮萍一块儿冒险的准备,但是萍叶却有自己的想法——等到适当的时候就要把背上的包袱丢下,因为当它驮伏时就会沉没,身无一物才能飘得更远更久——苹苹就是这样的若即若离,随时会把身边的男人推开,只是今夜……今夜她到此时还没有推开罢了。


马帅准备在苹苹回头看他的时候说出自己的想法,可由始至终她只因生理不可抑制的情动而偏头了一次,撞上马帅专注的眼睛是始料未及的,略带仓皇,一触及离。此后她再也没有回头,情人只配得到一个耳背。但这又怎么样呢,他不会放弃。


“我想和你在一起。你得和我在一起。”马帅说。


苹苹没有理他,她将手伸到体下在二人私处活动一番,直到马帅也即将高潮,她毫不留情地转身把男人推离,低头看着一泵接一泵的白浊洒在黑色的水泥地上。男人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一地的狼藉。快感褪去,苹苹才抓起地上的睡袍重新罩到肩上,无奈的看着马帅,说:“在一起?喜欢我啊。你喜欢我什么呀?你都不了解我。”


“我觉得我了解。你和我做爱的时候很诚实。”


对我很诚实,对待你的男朋友却不诚实。马帅想说,你在男朋友面前装模作样,假装淑女的样子很违和,也很可怜。

“怎么,觉得我太妹扮玉女?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在你面前假装荡妇啊?你不就喜欢这种。”


马帅认真地反驳道:“不要这么说自己。你才不是荡妇。”


苹苹勾着尾指挠挠眼皮没回话。


趁热打铁,马帅热切地走到苹苹身边拉拉她的袖袍,软着声可怜兮兮说:“那……你就看在我们的情分上,考虑一下我呗。”哎,要是她说咱俩没情分,那可怎么办?马帅暗想,啊呀管他的呢,他觉得有就是有。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考虑一下。”


哦……哦……啊?真的!马帅还没反应过来,喜未上眉梢呢,苹苹已经像个漫画人物一样,托着下巴作思考状,点点头接着上一句说:“好了,我考虑完了。结论是,我拒绝。”


“哈?!”


马帅没见过这样式儿的,一双大小眼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苹苹。他的酒彻底醒了。


他紧紧跟上走到角落的女人,劝说:“不是……这么快的嘛?我不赶时间的,你再、再考虑两天也可以的。”


“你说我和你的性很诚实,也不算错。可你看到的呢那也只是我的一面。人的生活里不是只有性的。嗯?”苹苹不以为意地走到藤椅旁,弯腰取出一个被踢远包裹,“诚实不会让人喜欢我,不会让我过更好的生活。”


那为什么不去找一个喜欢你真实一面的人呢?马帅终于注意到苹苹肚脐上的假钻石已经被取下,他回忆刚刚短暂的接吻体验,她的舌钉也取下了。接过苹苹递来的纸盒,是台电子产品的包装。


“这是什么?”


“随身听。walkman。我够年龄进工厂之后就在天天组装这个,质量很好的。现在总算买得起了……送给你做留念咯。”


马帅怅然地想着:留念?她又要跑到哪儿去啊,又要玩儿消失了吗?


苹苹在黑夜里搜寻片刻,牵过他,走到天台的半人高栏杆前,抬手指向一栋漆黑的夜空。顺着方向,马帅看到了一颗柔美的星。噢,不对。他眯起眼,幻想溜回无人在意的角落……那不是星星,是一支架在顶楼塔吊上微弱闪烁的镝灯。


苹苹指着还没封层的施工大楼说,“我和男朋友准备在那个楼盘买婚房,说是预计还有两年才交房。所以目前还住在你脚下这栋的五楼,虽然房子老了点但比我之前住的宽敞。”


她要结婚了?这个消息冲击有点儿大,马帅一时无法接受却也那她没办法,心里不肯罢休只好嘴上喋喋不休,说:“你喜欢大房子啊?早说啊,我给你买,比这好多了。只要你把这小子甩了,你喜欢别墅我也给你买。车你喜不喜欢?奔驰宝马随便挑……保时捷,你喜不喜欢?”


苹苹像被打败了一样轻轻推了马帅的肩膀一把,脸上阳光的笑容泛着苦涩,说:“哎你是大款了可你别小瞧我啦!我现在是注册会计师……未来,我的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她还是不够有底气,最后两句像是给自己洗脑。畅享的未来毕竟还没来。马帅不禁有些阴暗地想:这种日子最好永远不要来。这样他就能装作不在意地撒钱,撒钱,再撒钱……哎呀哈哈哈,这点儿钱算什么,谁让我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谁让我钱多的没处花呢?他连台词都想好了。


……


妈的,他什么时候这么卑鄙了?马帅啊马帅你他妈是人吗,和一个小姑娘计较。


“首先,我一定会在三十岁之前有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这个是长期目标,但是我会花自己的钱买……我还会买漂亮的车子,MINI Cooper,你见过吗?特别精致。我还要最新的手机,得是那种白色滑盖的!”苹苹掰着手指列举,扭头发现男人情绪不对,走近低垂着脸,神色阴郁的马帅,蹲下身子看他的表情,“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没有。”


她的未来规划越具体,他越不爱听。


苹苹直起身抱住马帅,像在抱一个大号的等身玩偶,抱着他晃了晃。好不容易才等到男人的手臂重新将她搂住。“你还是可以来找我的……这个你知道的吧?”温存之际,苹苹凑在耳边说着悄悄话。


还是像今天一样,偷偷摸摸的。


马帅失落地颔首。


想到后边要说的话,苹苹于心不忍起来,可不说,伤害会更重。挑拣好措辞,她继续说:“那下个月……我要飞芝加哥出差。那单合同很重要,我可能要去很久哦……我把手机号给你,想你了,我就给你打电话可以吗?”


马帅插着兜慢悠悠下楼的时候,大江已经吃了一垃圾袋的零食了,热好车,马帅刚好踱步到轿车边,拉开副驾驶的门钻了进去。车内顶光灯亮起,让大江看清了马帅衣衫不整的模样。


“哥你这……”被人强奸了吗?大江欲言又止。


“差不多吧。”马帅叹了口气,“精神强奸算强奸吗?”


驶出街巷重新回到空无一人的大马路上,大江时不时担忧地看向大哥,张了几次嘴都没说话。马帅一个人吹着夜风发呆。


“她就是苹苹啊?”大江打破沉默。


“嗯。诶?你怎么知道,成阳和你说的?”马帅回头看他一眼,话语中隐有不满。


“你自己说的。夜排档喝多了,一个人说了老多拦都拦不住,我俩不想听你非拽着我们。”


醉酒后的头疼已经开始袭来。马帅吃力地捏住太阳穴。一张纸巾飘到眼前。扭头,“要擦擦眼泪么。”大江真诚地看着他。


“去你的。”


骂完后,车子里再没人说话。快到马帅家楼下的时候,大江才重新出声:“别太难过,其实我觉得……人家心里还是留给你一块儿地的。要不然阳阳把舞机的踏板磨破了都没办法把人叫出来。跳跳舞就能解决感情问题,世界早和平了。”


“什么呀什么呀,说的像我俩完了一样……你看一眼,哎,你看一眼呐!”马帅打断,掏出手机翻开通讯录,非要逼着开车的大江看上边的简讯,“来,看到没,这儿写着:爱、你、等、我、电、话。”


马帅留恋地多看两眼,合上手机。心里深深叹了口气。嘴硬和兄弟争面子是一回事,骗骗兄弟得了,自己却实在骗不过去——他总觉得苹苹不会打电话的,多半又是缓兵之计。


“大江……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智慧。”马帅在黑暗中幽幽说。


“Failure is the mother of success.”


“啥、啥意思?”


“失败是成功之母。”大江朝马帅坚定地点点头。


“兄弟,你这是叫我别放弃?”


“那我没这么说。”


马帅装没听到。自顾自哀叹:“难呐,太难了。她是铁了心结婚。人家都要结婚了,我还能抱着铺盖睡他俩中间去,三个人一块儿过日子啊?”


三个人过日子容易上法制节目。


大江的知心时间可能真的带给了马帅某种启发,他猛拍车沿作出了决定:“她结婚我也结婚。”回头一脸气愤地对着惊讶的大江说:“诶,我他妈婚房就买她隔壁,我夜夜笙歌,我……他俩这辈子别想睡个安稳觉我告诉你。走着瞧。”


这是最坏的打算,如果马帅在苹苹结婚前成功截胡,那就是另一回事。


当然,事情没有按照马帅所说的发展。这不是说话算不算数的事,也不是感情的你追我逃里终于分出了胜负,而是苹苹和未婚夫的婚房在半年后因资金链断裂,变成了绿藤众多烂尾楼中的一员。马帅既当不了苹苹的坏邻居,也当不了成功上位的新男友。没了婚房,婚事自然告吹,幸福光明的未来到来之前先赠送了她一个大跟头。没了国内羁绊脚步的蜗牛壳,苹苹也像断了线的风筝,毫无顾忌地飘向大洋彼岸,彻底离开马帅走向了另一种生活。


她真的一次都没有打给马帅。

DAY 3 2017

2014 年之后的绿藤发展迅速,才过三年就踏入万亿 GDP 城市的行列。在这样前景一片光明的城市里发展,想要赚大钱就得走在阳光下,马帅无比庆幸他一开始就听从了李成阳的建议。在扫黑除恶的政策下,新帅集团不仅没有倒,甚至越来越好。


可就算是新帅集团的董事长,到了下班的点还是被裹进晚高峰的车流里动弹不得。司机还在前边等,不断加塞的车辆和起起停停的急刹加速消耗了马帅的耐心。


“天天堵,天天堵。市政府也不知道把这个路修宽点,交了多税倒是花出来啊!”


司机假装没听到。副驾驶的大江回头看了马帅一眼,从不离身的粉色保温壶已经开盖倒了一杯摆在中控上,纹丝不动,因为车子根本没挪窝。慢条斯理的,他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一袋红茶包放进杯子中。


马帅不想再等了,对着车里的人说了句“我先走了”,然后就直接在马路中间推开车门,拎着刚脱下的西装外套大摇大摆横穿滞停的车队,跨过川流不息的电瓶车流,走上路侧的行人道。一离开打了冷气的轿车,他就感受到气压上的憋闷。绿藤的晚霞总是伴着暑热的,身上的三件套就是累赘,马帅解开了马甲的两粒扣子,还觉不够又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一路解到第三粒才作罢,挂在脖子上的翡翠弥勒一晃一晃。他年纪大了,黄金不够内敛这才改戴翡翠,价值也更高。往常,笑口常开的弥勒和早年留下的刀疤一起掩盖在高定西装下,记得马帅曾经和李成阳说过,他该戴的是关公,而不是欢喜佛。


但李成阳劝解他说洗白了,最该戴弥勒,因为祂肚大圆润。做一个好生意人就要学会宽容,要有大肚量。马帅是个很成功的商人。


停靠在路边的两辆车打着双闪,车主站在绿化带上理论。马帅脚步放缓看起热闹来,腹议着:他妈的这么堵的路段还要追尾,不是添乱是什么?大江他们有的等呢!还是他有先见之明。


除了争论不休的拉扯着要叫交警过来判定的两个男人外,还有一个抱着双臂坐在后车座的女人。车门半开着,一双踩着Jimmy Choo高跟鞋的美腿摆在车外边,这样既能吹到空调,又能听清外边的情况。空着的一只手上还夹着根细条的女士香烟。人穷的时候抽烟就是流里流气的混混瘪三,有钱了抽烟那可有格调,有腔调,尼古丁都喷了香水。穿刺拆了,伤口愈合了,这口香烟却不知为何重新吸起来了。


马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他还是第一眼就能在人堆里认出苹苹,即使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十三年。第三次见到苹苹,没有前两次的激动,第一反应是困惑。疑惑这个在海外发展多年的人怎么会回到绿藤来,绿藤不是她的家乡,产业上也不够国际化,有什么好来的呢?第二反应是苦笑。苦笑,无奈。很古怪的,要是马帅今天没有突发奇想下车步行,那他就永远不知道他和苹苹之间的距离其实只有不到十米,十三年来最近的距离。他搞不清楚了,这到底算是有缘分还是没缘分呐?


马帅站在人行道的树荫底下,和苹苹隔着一个非机动车道,他不准备出声,想要看看苹苹能不能看见他,看见了能不能认出他来。五分钟后如果苹苹什么也没察觉到,他就会离开,假装两人根本没有遇见。再怎么喜欢,也不能一个总追一个总跑吧?感情里更要讲究尊严,遑论马帅现在已是身家丰厚的杰出企业家,就算绿藤背后真正的土皇帝高明远多少都要卖他一个面子。


第一分钟,她在刷手机。第二分钟、第三分钟、第四分钟……苹苹的头始终没有抬起。马帅有点急了,破手机就这么好玩吗?第五分钟,苹苹抬起了头,厌烦地瞟了眼因为私了失败而僵持住的两个司机,眼睛一扫,准确地停在了又一波电瓶车大军后的马帅身上。


她也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了,马帅知道。但苹苹还是很谨慎,看了又看。马帅有点汗颜,他这些年生活水平提高,手下的人也多了起来不再需要像从前一样亲自跑业务,心宽体胖应酬多难免发福。只是一点点中年人的幸福肥,没走样那么离谱,刘海发型也都梳剪成更商务更精神的款式……应该能……认出来吧? 马帅有点儿不自信了。


苹苹脸上的疑虑还未散去,重新低下头翻看手机。马帅的心落下去,还没落下几厘米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苹苹。车里的苹苹一看到马帅拿手机就下车,等到车流穿梭的空档蹬着高跟靴啪嗒啪嗒快步走到男人身边。


“不好意思,我以为自己又认错了。”苹苹将脸旁的大波浪卷发拢到耳后,热络地率先开口。手指上的半根香烟像魔术道具一样不知何时被丢弃,她语气熟稔半点没有见旧情人的尴尬,她说,“两年前我跑国内别的城市,酒会上碰到一个客户,背影看着特别像你,正面也像,戴眼镜。但他一开口,我就知道认错人了。他是做互联网的。”她似乎当个笑话来讲,马帅听了却觉得堵塞的情绪稍有舒缓。这是不是说明,她并没有完全忘记他这个人?只有时常想起,才会恍惚错认。十三年前互换的手机号还能打通,两个人都有默契地保留了原始的号码,这说明了很多。马帅的信心充足起来。


二人并肩在林荫中漫步,朝着西边前行,穿过婆娑的枝叶刚好能看到艳红色的霞光和飞驰而过的航班劈开浪叠似的云道。暖融的和风接触肢体的触感很像亲吻,腋下开始汗津津的,背部的衬衫也紧贴上皮肤。快要下雨了,蜻蜓在桥下河道上四窜,暴雨前的暑气即使多了些潮湿仍旧让人昏沉。马帅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说公事,怕他说出的话像男人饭局上不着边际的夸夸其谈,谈经济谈政策谈国际形势,说这些话很爽,控制不住,他知道,没有女人不讨厌这种吹牛男人的;说私事,他又害怕像其他无数中年人一样话了温馨家常,把这段在他心目中永远激情四射、毫无道德牵绊的“纯洁”关系搞得乏味庸俗。正是因为新鲜所以刺激,因为猜不透所以开始幻想,因为想要靠近却不得其法,才会像夸父逐日一样年复一年把这泡影变得神圣。把只有三面之缘的人紧紧联系在一起的是男欢女爱,食髓知味,而与生活有关的一切,任何一个鸡毛蒜皮的细节,都是对性魅力的削减。分享生活琐碎的人大把,共赴肉欲天堂的人寥寥。


随着身份的水涨船高,肚子里的墨水被迫积攒出了一些,更多的是从生活中领悟出的歪理。不过谁说,歪理它不是道理呢?马帅已能够对他和苹苹的事作出些自己的判断。每一次想到苹苹,他便感觉到自己身体发烫,内里的欲望像在坝后汹涌的潮水,只等按钮一被按下就会倾泄而出。马帅想,他是真的想要知道苹苹现在在哪儿供职,结过几次婚,生了几个孩子,家里几只猫几条狗吗?结果显而易见,所以他开门见山问:


“晚上有约吗?”


苹苹果然面带欣赏对着马帅露出洁白的八颗牙微笑——她在外国一定融入的很好——斟酌着给出了建议:“现在是吃晚饭的时间。我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我们去兴源阁好好吃一顿,第二个选择,我们现在就在前边的路口打车,十分钟后在我住的酒店吃简餐。”她的眼中闪着期待。前者是绿藤知名的聚餐会所,吃饭都在包厢,上起菜来和吃席一样,不吃个把小时别想走。马帅毫不犹豫选择了直奔酒店。


站在奢侈的酒店旋转门前,马帅定住了,他和苹苹说了句“等我下”接着快步走进隔壁的全家,十分钟后又气喘吁吁地回到原位。


“不会去买套了吧。”苹苹狐疑地打量鼓起的裤子口袋。


马帅面不改色回说:“是啊。”献宝似的拉出银色包装的一角。


苹苹刚要回嘴说酒店里不是有吗?转念一想,知道马帅是怕她的入幕之宾不止一位,像第一夜似的,东西用掉了没补上。心里恨得牙痒痒,苹苹的目光搜寻一番看准了马帅现在颇为“肥美”的胳膊,嗔怒拍了一掌。她一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所以还不至于生气,皱着眉头似笑非笑。


避孕套旁边还有一小管润滑液。


“你这人怎么……”她不说下去了,甩头扯着男人的手进门,“现在怎么这么务实了?”勾起的嘴角一闪而逝。


马帅趁势搂住苹苹的肩,没有等来抗拒,于是一块儿亲热地横穿大堂,混在男男女女中像对真正的夫妻。进了电梯,苹苹原本按了顶层,楼层旁的贴字印着“旋转餐厅”。马帅在女伴的注视下,又把点亮的按钮按了一下,取消了,面对她无声的质问和挑衅微笑着没说话。最后电梯稳稳停在了苹苹下榻的楼层。


一整墙的落地玻璃能够俯瞰绿藤初具规模的天际线,窗前是一座巨大的按摩浴缸。这么浪漫的!马帅乍一看到便眼前一亮,给了苹苹一个眼神暗示,只得到女伴不痛不痒的微笑。


苹苹歪在大床上撑着脑袋朝卧室旁全透明的淋浴间努嘴。这间套房的设计只讲情趣,没有隐私,从她的角度正好能饱览淋浴间的一切风景。“快点。”她只说了两个字,马帅就被她的话推攘着走进浴室。岁月让他自信的更凸显,也让他胆怯的愈露馅。马帅是背对着她除衫的,可这有什么用?镜子里照的一清二楚。她的目光描过刺龙画虎的宽厚肩背,臂膀上横七竖八躺着泛白的旧疤,她又去看男人的臀肉,圆润结实,小腹确实不像年轻时那么平坦,微微凸起的弧度却并不叫人讨厌。不年轻的还有他的性器官,如果早个五年,此刻应该已经兴奋着半勃像个期待新一轮巡狩而满弯的猎弓,可今天无论她怎么用侵略性的眼光挑拨,都迟钝得毫无反应。马帅的视线时不时看向她,两人从未撞上,因为女人聚精会神看的不是他的脸。喉咙有些发干,苹苹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捏了捏丢到床头柜,捞起座机拨号订了餐。她在心里咂摸了时间,没订太晚。


对男人的性衰退产生怜悯是苹苹最不会做的事。可和马帅在浴室门口对上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有点心软——她总觉得社会对于成功男人的形象要求乏味得可笑,女人还能名正言顺在细节处搞点花样——苹苹不忍心去告诉马帅,他的样子已和她这些年共枕过的“精英”们来去不大,一个模子出来几乎难以分辨,让人松了口气的就是属于小混混马帅的率真还在。这也是她在大街上认出他来的唯一凭证,不是脸,是扮成好学生套了西装也掩不住的、有今天没明日的嬉皮笑脸。如果是她把这份嬉皮笑脸改划成了伤春悲秋,儿女情长,那她确实有些罪过。马帅凝视着她,眼角的细纹都在嚎叫着忧伤。


“你脸上……是不是打过针了?”


马帅眨巴着眼睛,无辜地点点自己嘟起来的嘴唇,意思是:是不是丰唇了。


苹苹又是好笑又是生气,心里跟着一松。男人吃喝玩乐性能衰退太正常了,何止正常?简直活该!女人保持美貌付出的艰辛才教人心酸呐。她垂下眼帘严厉地扫视一眼被毛巾圈住的下腹,眼疾手快伸手掐了一把男人的右乳。


“哎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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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记得手便收回。还没等马帅捧胸自怜,就见苹苹低下头环住他的身躯,一口咬上幸存的左胸。牙齿轻轻挤压着由于研磨而通红坚硬的乳头,舌头跟着在齿后忙碌,招呼着被钳制着动弹不得的凸起。


“你属……”马帅龇牙咧嘴的。


苹苹换了攻势不再去折磨,反而柔情地吮吸、舔舐起来。马帅说不下去,软着腿哼哼唧唧,感受她空余的手悄悄伸到下方,解开了松动的毛巾,身下清凉一片顿时也情动起来血液全往下半身涌去,一手抚着苹苹的后脑勺,一手捏住她的肩膀想把她往下边引。没成想“啪”的一声,一掌毫不留情拍在左屁股上。


苹苹舔着嘴角抬起头,好整以暇问:“我属什么?”


直到此刻,马帅才逐渐把这个苹苹和十三年前的苹苹对上号,随着客套消失,他又在她的身上隐约看到了更早之前个性少女的残存。


“你属……”马帅眼珠子骨碌碌转一圈笑道,“属仙女儿呀?”


苹苹翻了个白眼,挥挥手抱着衣服侧身挤到浴室里脱下衣物,说:“洗干净了就去床上候着。”


马帅对着开启水龙头的苹苹叫:“你快点啊!”


洗澡花的功夫不长,洗完后的工序才叫漫长。马帅看着穿着浴袍的苹苹从梳妆台上捞起高矮不同的玻璃管,把透明的液体招呼到脸上身上。又拿出几个药瓶各取一粒胶囊吞下。


马帅不免关心问:“身体不好吗?”


苹苹看他一眼:“是补剂,保健品来的。”


“吃这玩意儿干啥?都是骗人的。”


“诶这你可别说,有用呢。我现在是素食者了,总得补充营养嘛。反正也吃了那么多年了。”


“吃素……你这融入的够深啊。”马帅靠在枕头上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地看着苹苹。设身处地想,一个完全健康的人自愿将自己的中国胃彻底改造成洋人胃,有这样的毅力做啥事不会成功呢。她也确实成功了。


马帅将胳膊垫在脑后,侧头去看夜幕之下的绿藤市中心,霓虹璀璨美不胜收,每到这时他就会想念城中村的矮楼房,虽然破漏却让人心安。这个城市已经找不到这样的温情了。一个房地产老板为自己亲手拆除的“项目”生出怅意实在有点假慈悲,尴尬之下出言叹道:“苹,咱们都不年轻了啊。”


谁知苹苹听到“哼”了一声,转过身坐到床上,讽刺说:“这话说的……别带上我。老了的是你,拜托,我才三十多正是黄金期呢。”她转头,纯素颜的脸上几乎看不出痕迹,说她二十都有人信,当然马帅是真见过她二十岁的模样,远不像一个成熟女人。


“你还想办事儿吗?”苹苹突然侧身躺在马帅身边,眼中闪过犹豫。


马帅不解:“咋了?当然办啊。”


“老马,我总觉着你现在有点儿意志不坚……等会儿会不会讹上我。”苹苹笑道。


这就不爱听了。马帅瞪着大小眼一脸愤怒,啥叫讹?啥叫讹!他一扯毛巾翻身压在苹苹身上,在她裸露的更加丰满的胸脯上乱啃。润滑液没派上用场。


苹苹的双眼在感受到下体被填满的时候睁开,从天花板装饰用的黑色镜面上,她看到了一个如此陌生的男人奋力地在同样陌生的女人身上起伏。属于中年人的宽厚脊背上有规律的肌肉律动,让她想起在纪录片中看到的绵延不绝涉河而过的角马群——一种从出生起便开始奔跑,且此后一生都在为生存而迁徙的生物。忘了是哪一任男朋友拍她马屁,曾用角马来形容她,虽然苹苹也觉得说的有点道理,可这比喻太不美,最后给男友派了张好人卡算是结束。镜面上的女人将手抚上男人剃得短短的、便于打理的精致短发,这双手像脸一样被精心保养,苹苹吃惊地发现那双手的无名指上居然套着一只纤细的玫瑰金钻戒。糟糕。心沉下去。为了开会而特意戴上的婚戒忘记取下了。


稍一偏头就见到因感受到爱抚而凑上的马帅,熟悉的脸让苹苹瞬间回过神来。男人不满她的心不在焉,亲吻的时候咬了她的嘴唇,悄声说:“该不会你老公住在隔壁吧?”


什么?


马帅的眼中有揶揄也有难以分辨的怨恨。苹苹意识到,马帅或许误以为她有什么特别的性癖,但她也不甘示弱,回呛说:“这次不是我老公,是我的秘书。大学刚毕业,血气方刚呢。”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果然马帅听了更气,骂了句“让他憋着”就发了狠使劲在身下抽插,毫无章法,但求让床头一次又一次激烈地碰撞上墙壁,最好让整层楼的人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苹苹只是默默忍受着被撞麻的盆骨,在男人喘息暂歇的空档让他把灯关了。


“眼不见心不烦是不是?”马帅没好气说,从心酸到嘴,乖乖把开关按了。套房昏暗下来后就显现出现代城市光污染的威力,转换的斑耀射在床上,他觉得自己光着的屁股都被对面大厦的投屏照得白亮,真他妈一点氛围也没有。谁让现在是饭点,人家商业中心自然卯着劲宣传揽客。


苹苹却松了口气,终于从床上坐起,一改被动的无动于衷,主动将男人揽入怀中,把脸颊贴到他被汗打湿的颈窝处。每个人在情欲时刻散发的味道是不同的,拥紧的感受也是独一无二的,只有在这个时候,苹苹的五感才会分辨出她共度夜晚的男人究竟是谁。她已经很久没见过马帅这样的男人了,给一个甜头就打蛇上棍,在床事上很好哄,虚荣却不傲慢,她总是遇到床上床下都颐指气使的人。虚荣,不是温柔,却不乏可爱。因为苹苹在拥吻他,所以他就要同等地回报给她。多可爱。多可爱。下半边的床单被照亮。不知她是不是天生偏爱斑斓的色彩,就像爱游戏厅黄蓝黄绿鲜艳的拼色,炫动的特效,她开始有点觉得床角这片破坏格调,透着庸俗的亮面像个小小的舞池。而她正在舞池的背面起舞。跳舞是件轻松的事,她已经很久没跳过了,性事能像跳舞一样愉快让她真起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样说,好像她这十来年过得很不幸福一样。不是,不是这样的,人生的成功当然快乐,但那是一步步奋斗的期许的结果,是付出和收获的关系。但性爱……她在性爱和感情上一直都是不劳而获的,这种从天而降、莫名其妙的拥有是另外一类快乐,在她还在为生存而战的时候显得可笑,于是毫不在意地炫耀、毫不在意地挥霍。她就是这样的人,如果再来一遍,一定还是只看得见自己的前途。


苹苹以为自己至少会再过两年,在过了四十岁生日之后才开始忆往昔,都是马帅这个老家伙把她带偏了。想到这,她一口咬在马帅的肩膀上,舌尖碰到的酸涩是她上一秒刚刚滴落的滚烫泪水。马帅扭头看她,见到她面无表情却泪流满面,得意之余还有点心疼。


“有这么爽?”他开玩笑说。


苹苹看着他鬓角蹿出的两根白发,眼角的笑纹再肆意也不可避免和衰老挂上钩。真怕他再过十年就要和“慈祥”两个字搭边了。苹苹掐着嗓子恭维说:“好爽啊,马总。”


“现在叫马总了?不叫老马了?”


“验过货了呗。你要是不行了,在我这儿只能当老马。”


“那咱得还接着商务下去——”马帅一把捞起苹苹,把她压在被照亮的“舞池”上,看着她脸上的高傲被霓虹溶解变成最朴实的娇柔,说:“——这才哪儿到哪儿。马总我还没发威呢!”


苹苹被他逗得表情绷不出,噗嗤一声笑出来。

不是这个城市找不到温情,别人的日子过得好好儿的,只是马帅的身边没有人给他这样的温情了。


李成阳和大江先后结婚成立家庭和自己的爱人过上了小生活,尤其是成阳,不容易。虽说他们兄弟情还在,但不会整天腻在一块儿。其实马帅才是最早结婚的那个,可他那是赌气,婚后和以前在街头一样不着调不着家,压根就没准备好担负起责任,所以没几年就离了。是他对不起人家。


和苹苹完事儿后,两个人坐在窗边的餐桌上吃简餐。马帅捉摸着怎么开口。


性爱当然很棒。但他是个贪心的人,这样合拍的人为什么人生的交集只有几次而已,为什么不能日日相见,夜夜共眠?一般来说男人在女人上手前和上手后的态度会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可马帅是反过来:睡之前认同性该是单纯的,睡之后开始为他只能用性去试图拴住苹苹而痛苦。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真诚才是第一杀器,于是他说:


“我想——”


苹苹立刻接口:“不,你不想。”她转转眼珠更正自己的措辞,“应该说,我拒绝。”


马帅气得把手里的刀叉丢到盘里:“不……可我啥也没说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苹苹还吃手边的那盘沙拉。


“那你给我个理由。”


马帅以为苹苹会随便拿个乱七八糟的理由搪塞,谁知她正了神色,思考着、斟酌着回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和你在一起,我就得放弃我自己的事业。”


“为什么呀?我是正经商人。”


苹苹笑了,戳弄盘中的紫甘蓝,抬眸说:“绿藤这么多年都没有大型的外资企业敢下决心入驻,这里边的原因你应该比我清楚哦?做生意太霸道是会赶客的。和你一块儿手牵手走到阳光下,会让我在自己的圈子里缺乏信任度。这是我能给出的一个比较公事公办的理由。”


“你是这么纯粹的事业女性吗?百分百的工作狂? ”马帅明显不信。再说了工作上的事情都是可以操作的嘛。


苹苹捻起甜点冰沙上的樱桃,扔进嘴里,笑得神秘又得意:“不。我的私生活和我的事业一样精彩。”好像她的情感世界总在塞车一样,他马帅还排不上号呢。


“我能够多嘴问一下,对内的私人理由吗?”


“我有个疑问——”苹苹摸着下巴尖,缓缓说,“你们男人是否不约而同地认为——女人会出轨或者移情别恋,是因为她爱上不是自己——假设让我来,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会处理得更好。你们会这么想吗?”


“但事实却不是这样的……从来不是。幻想自己是伴侣唯一的真爱这种想法本来就是错误的。这种想法我并不嘲笑,反而觉得很珍贵。被骗多了,人就学会不相信了。我确实、真的、很喜欢你,所以我不会选择你成为我的伴侣……我们可以做一夜的情人,不过在你眼里那叫床伴,我管它叫情人——我没有办法给予承诺,我不相信我会只喜欢你一个人,只能避免让你陷入难堪境地。”


“你能忍受我和你在一起的同时,把一部分注意力分给别的男人吗?我丈夫就可以。”


马帅挫败地搓了把脸,起身说要去卫生间,借着洗手机会冷静地盘算说辞。回座后,他开门见山说:“你准备一辈子不离婚?”


苹苹挑眉:“目前没有离婚打算,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虽然誓言是两个人的,但躲在一段婚姻下的人可以有很多。”


“那我现在和你是不是情人关系?”


“……”苹苹张了张嘴,她总觉得话中会有陷阱,可一时半会儿推测不出马帅玩的哪出,对面的男人还在目不转睛等着她的回复,她在犹豫过后爽快地应道:“算啊。”


“那我们去跳舞吧。”言毕,他起身风风火火跑到沙发上拿起自己丢在那儿的外套。催促着愣在原地的苹苹,“快走吧快点儿吧。打车过去正好开场。”


每次苹苹和马帅亲密过后都会因为各种原因各种理由跑路,说起来,两个人都没有正儿八经地约会过。跳舞的时候最适合谈情,他记得苹苹喜欢会跳舞的男人,这两年他闲着无聊也用业余时间培训了国标和探戈,正好今夜大显身手。


“你……”苹苹困惑地起身,任由马帅将她拉着走出房门。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个人怎么油盐不进呐。她开始由心地感叹马帅后半生的成功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巧合。


“苹苹,你的苹到底怎么写的,是苹果的苹还是浮萍的萍啊?”


“身份证上是有三点水的,但我不喜欢,还是苹果的‘苹’吧。你要干嘛?”


“我要把你的名字纹到手腕上以示决心。‘敖’——‘苹’——”马帅用手指在擦得锃亮的电梯墙上书写。“你这个姓很特别……一辈子都忘不掉。”指尖划过镜中苹苹神色复杂的眉眼,她愣怔着半响没有说话,眼中的怀疑好似在猜测马帅是不是被拒绝后受了刺激,干脆发起疯来。


“马总,你才十几岁吗?”


“没有啊,我今年四十七岁。”马帅一本正经解释道,“你看啊我都这岁数了,身材好几年没变化,特别稳定,正是纹身的好年纪啊……就我臂上那条龙,左臂,十六岁纹的,现在都肥了……”


喋喋不休,眼角没有漏过苹苹嘴角一闪而逝的笑意。马帅也笑了。


叽里咕噜那么多大道理,听得头都大了,可别想把他吓跑!目前看来,把苹苹那个躲在国外的老公挤掉才是头等大事,小秘书嘛先往后稍稍,马帅很有信心,毕竟他是实干派,最擅长的就是撬另外一个男人的墙角了……只不过,这次是撬一群男人的墙角。


生意场上他赢了,感情的战场上他还没赢。如果说,曾经只是床伴,那就从今天开始认识,如果说,曾经没有相爱,那就从今天开始奋斗。真要折腾一辈子……嘿,就算名不正言不顺,那不也已经一辈子了吗?


(全文完)